入夜时分，整个河间府城不分内外，尽数陷入一片狂欢之中。
大小街巷灯烛璀璨，火树银花，金光绚烂，返照天宇之间，仿若一座不夜之城。
赵昂和赵瑾儿二女在福财神庙内一间二楼的厢房内枯坐一日，听着外面传来的热闹动静，脸色平淡，自顾自地吃喝着，丝毫不见惊慌。
“哥，天黑了，外面好多人，我们很难逃走…啊——”
赵瑾儿趴在窗边张望片刻，回头看了眼吃得正欢的赵昂一眼，瞪大眼睛：“你把我最喜欢的水晶肘子都吃光了！”爱读免费小说app无广告、更新最快。为了避免转马丢失内容下载：https://cdn.y13398281206.com/apk/aidufree.apk敬请您来体验无广告阅读app爱读免费小说app
赵昂闻言，将手里最后半个肘子塞入口中，几口咬碎吞下后，抹了把嘴角边的油腻，笑呵呵地说道：“刚才喊你吃，你非要在窗边看热闹，怪谁？”
“昂哥哥，你就别逗瑾儿姐姐了。”看着斗嘴的两兄妹，珍娘将自己碗里的半个卤蹄髈夹给赵瑾儿，眼里闪过一抹忧色，“我们被关在这一天了，也不知他们打着什么主意…”
赵昂低头拨弄着袖口的一口暗红绣针，沉默片刻，缓缓说道：“兵来将挡水来土掩，管他们有什么打算，我们待会见机行事就好。”
说到这，他转过头看向窗外一派热闹的街巷，心下暗忖道：“我这一天没出去，司马东就失踪了一天，会不会让人怀疑？不过金鼠祭即将开始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，贾欢他们即便有所怀疑，也应该不会中断这次的大祭…”
想到一半，赵昂只觉思绪纷乱如麻，头疼欲裂，干脆全都扔在脑后：“算了，这些智计搞来搞去真伤脑筋，老子懒得再想，反正到时候把两丫头安顿好后，就提着棍子杀过去就是，打得过就打，打不过老子就变成炽羽炎鹰飞走，等晋升四品后再回来找回场子。”
如此仿似快刀斩乱麻般考量后，他顿觉神清气爽，整个人轻松了许多：“果然，莽才是老子的行事风格，什么智算，粗中有细根本就不符合老子路数，烧脑筋的玩意，别人看了也烦，不爽利。”
就在这时，厢房门开，两名穿着金黄长裙，婀娜妖艳的女子领着一队捧着新衣的侍女走了进来，说是时辰将至，特来伺候三人沐浴更衣，赵昂不欲在见到舒真人前生事，便依其着她们的安排。
小半个时辰后，换上新衣的赵昂三人随着那几名女子出了厢房，一路前行，出了福财神庙后，来到了庙前凭空搭起的一座高台上。
高台上有一九尺见方的小阁，其上立着一面朱红色屏风，上面用鎏金描刻出了诸鼠群相，屏风前放着一只用纯金打造的太师椅，镶金嵌玉，很是奢华。
小阁前，十数围错落排开，将高台占得满满当当，此时夜色渐浓，台上宾朋满座，赵昂凝神望去，入眼尽是些熟悉的面孔，府衙的褚知府，杨通判，府卫军守备宁旭，六扇门除了司马东以外的其他字队队长，还有诸多大户富商等皆尽在座，言笑晏晏，喜气洋洋。
旁侧更有数十名手捧丝竹锣鼓等乐器的乐人列队演奏，杆杆长幡大旗迎风招展，让四周落下的光亮把幡旗上绣着的“神通广大”“法力无边”“永享仙福”等金字映得格外绚烂。
高台下，从四面八方汇聚起来的百姓纷纷席地而坐，将带来的吃食分发左右，个个眼露狂热，满脸期盼之色，像极了赵昂前世见到的那些饭圈里的癫狂粉丝。
就在这时，贾欢向赵昂招手，示意他过去：“哈哈，赵昂，来我这边坐！”
他那一桌是主桌，旁边坐着褚知府，宁守备，苏乞等各大势力的首脑，赵昂看了眼，目光和伪装成苏乞的司马东略一接触就移到了贾欢身上。
此时的他身披金色长袍，长发梳得一丝不苟，额上戴着镶玉抹额，仿佛一个遗世独立的翩翩公子，只是其眼中闪烁的阴鸷却破坏了一切，让他看上去十足一个小人。
“那桌离得太近，待会怕是会波及，我还是带着瑾儿她们坐到边上，方便脱离。”
赵昂略一思量，便直截了当地拒绝了贾欢的邀请，笑道：“贾少爷，对不住了，我两个妹妹比较怕生，随便找个地方落座就好。”
说完，他也不管众人惊诧错愕的眼神，领着二女坐到一处靠边的席位上落座。
“哈哈，看来赵捕快对他那两个妹妹是真的上心呐。”褚知府见状，打了个圆场，转移话题道，“贾少爷，人都来得差不多了，不知真人法驾何时到来？”
贾欢收回眼中的暴虐和狂怒，横了褚知府一眼，冷笑道：“怎么，褚知府等得不耐烦了？”
“不敢不敢，下官只是心中挂念，渴望拜谒真人。”褚知府脸色一变，心里暗自叫苦，连忙拱手讨饶，接着又向贾欢说了几句好话，才在席间其他人的帮助下把气氛转圜了过去，额上已是冷汗直冒。
眼见月上梢头，平地忽而掀起一阵怪风，吹得四周灯火摇晃，树木乱舞。
下一刻，全城的鼠类尽数人立而起，仰天发出整齐的“吱吱”大叫声，尖锐刺耳，继而纷纷跪伏，形如五体投地，紧接着一道乌烟不知从何处升起，恍若洪流一般，向着福财神庙前的高台滚滚而来，声势很是吓人。
无论是高台上的众宾客，还是城中街巷里的百姓见状，不仅无人露出惊异之色，反而个个面显狂热，像是街头巷尾的那些耗子一般跪伏在地，叩拜起来，口中高呼：“恭迎舒真人法驾！”
台上早有数十乐师一字排开，或是拿着锣鼓乐器敲擂吹弹，更有些金鼠帮众托着长幡大旗拼命摇动，场面热闹，气势非凡。
“哈哈哈哈！”
“哈哈哈！”
滚滚乌烟中登时传出一道苍老而霸道的嗓音，响彻全城，令人气血翻涌，眼冒金星。
“这耗子精还真是有排面！”
赵昂心头一动，凝神屏息，张大灵目朝那道乌烟望去，就见那烟气浑浊，隐约间可见一道身影驾烟而至，中途掠过长街上空时，突然兴起，竟是抓起一个跟随父母叩拜的男童，当街啃食起来，一时间鲜血横飙，恍若落雨，把街上那些民众淋得满身是血，尤其那男童的父母更像是被重点照顾一般，被自己幼子的鲜血淋成了血人。
但让人惊愕的是，那双父母不仅没有丝毫丧子之痛，反而欣喜若狂，“砰砰砰”地向着乌烟中的身影疯狂叩拜：“多谢真人赐福，愿真人万寿无疆，长生久视！”
“轰！”
下一刻，那道乌烟在高台上落下，正中央的纯金太师椅上现出一个须发皆白的老翁。
他左手握一柄白玉拂尘，丝缕分明，宛如一团白云轻绕指间，身穿一件八卦道袍，上绣阴阳鱼图，流转生辉，袍边滚着金线流苏，尽显仙风道骨。
赵昂眯着眼打量，就见对方面容清癯，满头华发，颏下三尺银髯，童颜鹤发，当真便如图画中的神仙人物一般，只是右手里捏着一条血肉模糊的细嫩胳膊，正往口里塞着，像是吃鸡爪似的“咔嚓”有声，让人毛骨悚然。
“恭迎舒真人法驾！”
“恭迎舒真人法驾！”
“恭迎舒真人法驾！”
不等赵昂出声，贾欢等人就迅速调转方向，向着纯金太师椅上的老翁叩拜，个个屁股撅得老高，面容虔诚而狂热，嘶声力竭，声音逐渐从高台向四周传递，声浪起伏，最后引动全城，齐齐大呼，恍若山崩海啸，雷动全城，阵仗大得骇人。
赵昂拉着二女避入阴影中，没有随着众人下跪叩拜，只冷眼旁观这一切，心里一沉：“这耗子精在河间府经营十数年，已经把个人的威望渗透到了百姓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。今夜若是暴起围杀，恐怕首先不答应的，就是这满城的百姓…”
就在这时，赵昂感觉到一道灼热的光芒落在自己身上，让他寒毛瞬间倒立，扭头望去，正好对上了一双贪婪暴虐，凶残而肆无忌惮的目光。
这一刻，赵昂就感觉自己仿佛成了猪圈里的一头待宰的肥猪，正被圈外的屠夫肆意打量。
赫然正是舒真人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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